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斷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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斷耳

賀舟槐在廁所外面等待許久,沒見時漾從裏邊出來,他整顆心瞬間被提起,生怕她在裏邊發生了什麽事情。

時漾平時就是看電視和玩平板,基本不能手機,賀舟槐不能直接聯系她。

此時,恰好有名女性從裏面走出來。

宋茜用紙巾擦拭著手上的水漬,看見賀舟槐的時候她腦子裏瞬間一驚醒,圓潤的眼睛瞬間亮起星光,“舟槐,你怎麽在這?”

莫不是等她的?

賀舟槐對眼前的女人有點印象,但一時半會想不起是誰,他面露幾分著急之色,“裏面還有人在嗎?”

宋茜楞了下,不明白賀舟槐為什麽突然這麽問,“舟槐,你是不是碰到什麽事情了啊?”

賀舟槐突然加重語氣,“裏面還有人嗎?”

宋茜自小就聽過賀舟槐動怒後有多暴戾,習慣一個人溫柔的樣子,差點以為他本就該是這樣子的。

宋茜整理了下儀態,隨後回答:“裏邊沒人了。”

“砰”地一聲巨響,賀舟槐倏然越過了宋茜朝裏闖。

“你……”宋茜驚訝得瞪大眼睛。

看似溫文儒雅的人,也不知道是碰到了什麽事情已經放棄了紳士的模樣,公然闖女廁?

實在是荒謬!

十分鐘後,走廊上人群浩蕩。

包廂裏熱鬧剛持續不久,酒館安保人員就敲門沖直接推門走進來搜角落。

陸驚遠手裏還拿著骰子,看到闖進來的安保人員立馬站起身,“你們這是幹什麽?”

能訂上包廂的,多少都是有點背景的,絕非普通人能招惹的。

為首的安保手裏握著對講機,一臉嚴肅地對著眾人說:“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,希望格外理解。”

確認一圈下來確實沒藏人,一行人利落撤出。

整棟樓裏裏外外都被搜了遍,監控也查了,沒有發現時漾走進洗手間之後任何身影。

完整的一個人走進去,但再也沒有走出來。

賀舟槐問,“洗手間裏面有攝像頭嗎?”

經理拘謹地站在一邊,默默地擡手擦了把額頭上虛有的汗液,“賀總,洗手間就門口有,所有的錄像都調出來了,沒有更多的了。”

賀舟槐低頭點燃一只煙銜在唇邊,時漾並非尋常人,她可以來去自由,跟隱身一個道理。

她想悄無聲息的消失讓他找不到她,不過是一念之間罷了,這點小事兒對她來說輕而易舉。

眾人聚在大廳裏,僵持許久,經理小心翼翼地出聲詢問,“賀先生,沒什麽事情我們先去忙了?”

賀舟槐沒有出聲,而是低著頭偏頭緘默地抽煙。

他已經很久沒抽過煙了,偶爾隨身帶著,今晚卻意外用上了。

眾人不敢亂動,一直到賀舟槐離開,酒館的各項工作才回歸到正軌上。

賀舟槐沒有直接回去,而是待著車庫等時漾。

兔子嘛,鬧鬧脾氣,氣消了就知道要回家了。

如果他知道她會鬧脾氣玩消失,他一定會給她喝酒,凡事都順著她的意思來。

賀舟槐拿起外套,推開車門往回走。

陸驚遠等一行人陸陸續續離開,見賀舟槐嘴裏咬著煙靠在包廂門口外的墻壁發呆,他走過去笑著吐槽了句,“剛不是還秀恩愛,現在怎麽自己一個人落魄了?”

賀舟槐唇邊是第二支煙,沒有點燃火星,他取下香煙,“她不見了。”

陸驚遠沒有一點兒驚訝,“早看出你那女朋友脾氣不太好,剛來的時候就看你倆要吵架,現在好了吧?”

陸驚遠安慰賀舟槐,“得了哥們,床頭吵床尾和,時間問題,你就再等等吧,我就先回去補覺了。”

不等賀舟槐開口,陸驚遠就已經先行離開。

賀舟槐依舊駐足在原地,包廂清理過後進去了第二批客人。

裏邊有生意上的合作夥伴。

“賀總,你怎麽在這?”

“賀總,要不進來一起喝一杯?”

“……”

賀舟槐始終默不作聲,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。

酒館是早上六點打烊。

服務生走過來站定在賀舟槐面前,“賀先生,我們這打烊了。”

賀舟槐肩膀動了下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另一個服務生拿著拖把走過來,兩人湊一起竊竊私語。

“人不見了,怎麽不報警?”

“賀先生要找的人,不會真的在我們這裏發生什麽意外吧?”

服務生穿著制服將袖口挽起一些,“看賀先生反應不太對勁,算了,這也不是我們該擔心的事情,真要是什麽意外也是老板擔責,我們只是樸實無華的打工人。”

賀舟槐一夜沒合眼,留在車庫裏等時漾。

車燈一直亮著,怕她找不到。

從早上六點半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,來往的都是其他人,都不是時漾。

.

另一側,從市中心一路追尾跟在郊外的時漾倚靠著百年老樹,不斷地有鮮血從口腔裏溢出,她輕咳了一聲,稀碎的血塊連著唾液咳了出來。

時漾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燒焦得像是布條掛在身上,本該露出的雪白的肌膚取而代之的是沾了灰的白色毛發。

夜晚的郊外就像是一個黑色坑洞,裏面僅有的死寂,飼養著各種野獸。

時漾要面對的野獸,是一只狐貍。

她擡起酸疼的手,朝露出的兔耳探去,右耳鮮血淋漓的,硬生生被砍下一半,在打鬥中不知道掉落在何處。

反正,撿回來也接不上去了。

時漾不禁苦笑,耳上的痛楚壓根蓋不過她心裏的喜悅。

簽訂契約的兩個人同生同死,這一次,扶之被她砍斷了兩條尾巴。

可惜,他有九條尾巴,她只有兩只耳朵。

寒風料峭,細雪從半空中忽然飄落,輕飄飄地險些壓垮枝葉。

林中貫穿的風聲,時漾聽不清楚,只聽到了那一場殺戮中族人推著她往前走。

“走!走得越遠越好!”

“只有我們當中還有人活著,這個仇,就會有人替我們報。”

“漾漾,活下去。”

時漾紅著眼睛扶著樹站起身,身上的冒起的兔毛被壓了下去,變回人類雪白平滑的肌膚。

地上掉落著枯枝,時漾艱難地彎腰拾起一根,一步一個腳印踩著積雪上,漫漫長路,哪裏是出口,她不知道。

月色透過斑駁的枯葉映著雪亮白,融入雪中的血液,也變得格外地醒目。

她每走一步,鮮血途徑路過的地方,不知道走了多久,樹木稀疏的空地遠遠望去,變成了一條血路。

時漾幾乎是耗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隱身走回到了市區裏,淩晨兩點,她站在賀舟槐家門口,猛地蹲在地上大口吐了血,她深緩了口氣,虛弱地敲了敲門。

那扇門就像是只為她等待一樣,聽到動靜的時候,門立刻打開了。

看到賀舟槐的那一瞬間,時漾眼眶一燙,身體晃了下,身體忽然往後倒去。

“兔子——”

賀舟槐眼疾手快地攬住時漾的腰將人帶進來,關上門時瞥見她血液幹涸只剩下半截的兔耳的時候,他楞了下。

時漾衣衫襤褸,出門前穿得白凈的外套如今被燒焦像是破布,渾身上下都有傷痕,像是鞭痕抽打的痕跡。

看到時漾那一頭亂糟糟的長發裏夾雜著幾片樹葉的時候,賀舟槐頓時了然。

賀舟槐將時漾放在床上,她頭剛放在枕頭上頭一偏,就有血液從唇邊溢出來。

時漾蜷縮著身體,似乎是腹部受創,她疼痛地皺起眉。

“我現在給你叫醫生。”賀舟槐顫著手拿起手機翻出電話號碼,就聽到時漾虛弱地開口說道:“沒用的。”

時漾變回兔子,兔子形態的她右邊耳朵幾乎是能看見血肉的,沒有半截這一說,像是連根斬斷。

賀舟槐知道不能暴露時漾的身份,不抱一絲僥幸心理讓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,但他不能做事不管,聯系了專門的寵物醫師上門。

寵物醫師自信地來,心虛地聽診,“這……”

賀舟槐和江遙站在一邊,賀舟槐眉頭緊鎖著,“能治嗎?”

寵物醫師說:“以我多年行醫的經驗,一般情況這種情況,還是選擇安樂死吧。”

江遙是知道自家老板還是蠻喜歡這只兔子的,更何況又是受人之托,把兔子養死了到時候可就是跟顧家勢不兩立。

江遙說:“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?”

賀舟槐轉頭看向寵物醫師,看醫生欲言又止的模樣,至少說明還是有一點希望的。

寵物醫師好心勸道:“有倒是有,不過治療時間長藥勁大,對於動物來說是一種折磨。”

與其讓愛寵痛苦地活著,不如選擇安樂死。這是很多鏟屎官放下自私心理做的選擇。

賀舟槐沈默片刻,“開藥吧。”

寵物醫生嘆了口氣,“好。”

今晚註定是個無眠夜。

熬制湯藥後天邊隱隱有了亮光,房門是鎖著,賀舟槐坐在床邊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拿著勺子給兔子餵藥。

一邊喝一邊吐血,沒多久床邊地板上都是血跡,還有散落著的沾著血的濕巾。

倒在枕頭上的兔子變成了臉上一片死白的美人,時漾靠在賀舟槐身上,依舊是剛回來時的狼狽模樣。

“要全部喝完。”賀舟槐說。

這或許是唯一能救時漾的辦法。

時漾知道沒用,但還是仰頭全部喝了下來,她壓抑地咳了兩聲,強忍著沒吐血。

“換衣服……”時漾有時候還是很講究的,“臟。”

“我去拿給你。”

不止是換衣服,還有泡個澡。

時漾剩下的最後一口氣,全花費在洗漱上了。

時漾穿著睡衣倒在床邊,濕漉漉的頭發弄濕了床單,賀舟槐拿了兩條幹凈的毛巾給她墊著,蹲在床邊給她墊著,同時吹風筒接通電源給她吹頭發。

時漾額頭上也有劃痕,像是荊棘所傷。

吹幹頭發,賀舟槐拿了醫藥箱給時漾上藥。

他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麽,只知道現在的她很脆弱,很累。

她只有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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